《孤島驚魂5》約瑟夫之書翻譯 伊甸教教義一覽

Ⅴ

“他們命令你不要打家劫舍,偷盜搶劫。

你認為他們是為了拯救你的靈魂嗎？

不，他們既不關(guān)心你的靈魂也不關(guān)心你的生活。

他們只是想把這些生殺大權(quán)掌握在自己手里?！?

——伊甸教教義

一天晚上，雅各叫醒了我和約翰。他一言不發(fā)地把我們從谷倉里帶出來，把里面的每一處都澆上汽油，然后一把火點燃了它。緊接著他放走了動物并燒掉了馬廄?；鹪綗酵瑳_天的火光伴隨著木房燃燒的噼啪聲和動物的叫聲驚醒了我們的養(yǎng)父母。他們穿著睡衣驚恐地跑出屋外。那時候，雅各已經(jīng)把他的手里汽油罐換成了斧子柄。他隨便幾下就把那個睡眼惺忪的男人打倒了。我們的養(yǎng)父倒在地上，烈焰照亮了他滿是鮮血的臉。他妻子那驚恐的臉上滿是淚水，我們就這么看著他們，眼神里沒有絲毫的憐憫。

我們被騙了。他們不配做我們的父親母親。

雅各還燒毀了我們養(yǎng)父母的房子、汽車，他們所擁有的一切都難于幸免。一切的一切都被火焰吞沒，我們坐在地上，靜靜的看著這個讓我們遭受如此多痛苦的地方逐漸化為灰燼，就像野營的人看著篝火。

看來那個一開始對我們進行檢查的精神科醫(yī)生的懷疑是正確的：席德家的兄弟是危險分子。他們的潛意識被邪惡的思想所污染。可那是我們遭受羞辱、剝削和饑餓的理由嗎？其他人對我們的行為十分不滿，可是我們誰能反抗呢？

我們的行為必須被阻止。我們需要馬上被分開。他們把雅各送到了少年拘留中心，在我看來叫那里未成年人監(jiān)獄更加準確些。他像個罪犯一樣被警察押走了，和我們的父親被押走時沒什么兩樣。不過在他離開之前，他向我們保證我們會很快團聚，并且永遠不會再分開。他告訴我們一切都會好的?？墒撬箦e特錯。

約翰和我又一次回到了孤兒院，我們開始了被收養(yǎng)又被退回的循環(huán)。我們遇到過不孕不育的夫婦，遇到過無聊但因為過敏而不能養(yǎng)狗的人，也遇到過那些想要通過做好事來救贖自己靈魂的人。我們看過很多想****的人，無論他們是否真的心懷善意。

約翰先一步被領(lǐng)養(yǎng)了。他是長得最好看，脾氣也是最不古怪的一個。他被一個富有的家庭接走。在我的想象中這個家庭住在亞特蘭大或者是某個我們從未涉足過的封閉的社區(qū)里，過著奢華的生活。

至于我，我被選了幾次，結(jié)果各不相同。曾經(jīng)有一次，也只有一次，我忽略了精神病醫(yī)生的建議并談?wù)摿四莻€聲音。我立即被送回孤兒院，就像退回一件有缺陷的家用電器一樣。我想他們希望我還在保修期內(nèi)，這樣他們就可以馬上把我免費換成一個更正常的孩子。但其實大多數(shù)家庭對我持歡迎態(tài)度并且能夠善待我。他們是好人，幾乎讓我忘記了我正與自己的親生兄弟們被迫分離。我希望他們在這個世界終結(jié)之時不會受苦。

當然，這些年我也遇到過很多其他的孩子：臨時的兄弟姐妹、同學、隊友等。我很難和他們交流。我非常清楚自己與他們之間的不同。每個人都把我看成是一個乖張孤僻的孤兒，老師和專家們對我總是獨來獨往表示十分擔憂。他們不知道我其實并不孤單。那個聲音帶來的信息在我頭腦中不斷循環(huán)，它說我是生而不凡之人。

就這樣，我從一個領(lǐng)養(yǎng)家庭到另一個領(lǐng)養(yǎng)家庭，年復一年。當我終于成年，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時，我回到了羅馬市，開始尋找我的兩個兄弟。我沒有打聽到有關(guān)他們的任何消息。我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我知道政府不會給我提供幫助。他們沒有這個權(quán)利，也不會有人為了一個普通人尋親而做出哪怕一點微小的努力。但我對我們終將團聚這一點深信不疑，這是我們的命運。我回到了我們的社區(qū)，尋找我們的街道，我們的房子。但是那些記憶中的房子和街道都不復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購物中心。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政府的官員認為這個地方應(yīng)該被改造，讓它富有魅力，帶來商機。因此住在這里的烏合之眾全都被趕了出來，他們的小屋被夷為平地。那些人不過是在地圖上比劃幾下，就斷送了幾十個家庭的生活。這僅僅是因為有富人要住進來，所以這些窮人就必須要被趕走。在曾屬于席德家的土地上，坐落著一家高檔寵物店、一家裱框店和一家價格昂貴的理發(fā)店。

這已經(jīng)不是我熟悉的地方了。曾幾何時，人們曾在這里向流浪狗扔石頭，用碎鏡子刮胡須。那時他們最寶貴的技能是，知道如何避免你那微薄的財產(chǎn)被回購人或討債公司沒收。當?shù)鼐用褚舶l(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他們現(xiàn)在擁有工作和汽車，房子里有快樂的孩子，房子外有修剪整齊的花園。他們不再需要靠借錢來支付賬單。

我在這個早已失去了歸屬感的地方，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線索。趁著還沒有人對我產(chǎn)生懷疑進而報警之前，我選擇了離開，我不想多生事端。

我來到了這個鎮(zhèn)子的另一個地方，一個至少看起來像是我長大的地方。這是一家舊的包裝廠，它的生產(chǎn)線已經(jīng)搬遷到別處，這里自然就荒廢了。我暫時可以不用擔心住的地方了，但是我沒有食物生存，我需要一個工作。我是一個表現(xiàn)出色、謙遜有禮的年輕人，酒店的電梯操作員。對于我這樣的人來說真的是再適合不過了。雖然這份工作是夜班，工資也是最低標準，但我本來也沒有什么其他需求，這點工資已經(jīng)足夠我吃飽。最重要的是它給了我足夠的自由時間去尋找我兄弟的線索，真是完美的雙贏。

我的職責就是詢問進入電梯的人想要去哪一層然后按下按鍵，就是這么簡單，輕松的很。我想客人一定會認為，一個穿得像街頭手風琴師的猴子一樣的人是可靠的，只要付錢，他就能幫你按下電鈕。

就這樣，我度過了平安無事的幾個月。直到有一天晚上，三名穿著燕尾服的醉漢進入了電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們的話變得多了起來，通常以他們身份是不會和我這種人交談的，但這次例外。他們中的一個爛醉如泥，以至于我不得不幫助另外兩個人送他回到自己的套房。他們說愿意為我點一杯酒以示感謝，但我謝絕了他們的好意。他們問我是不是因為我的宗教信仰才不飲酒的。我說不是。他們又問我信奉哪一個宗教。我說我不知道，但我有神諭指引。他們沒有再說話，第二天早上他們通知了酒店的經(jīng)理。經(jīng)理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然后當場解雇了我。就像按下樓層按鈕一樣簡單。

這件事情給我提了一個醒：我需要重新集中精力盡快找到我的兄弟。我在檔案和報紙上搜索。我翻閱了年鑒，在舞蹈和體育賽事的照片中一個一個地觀察那些面孔，直到我的眼睛疼痛得難以為繼，我都沒有找到一個姓席德的人或與我兩個兄弟相似的面孔。

我經(jīng)常出入城市的圖書館，漸漸成為一名常客。就在這段時間里，我開始對宗教產(chǎn)生了興趣。我不由自主地想要理解為什么那個聲音選擇了我。像我這樣生長在一個大多數(shù)人都沒穿過什么好鞋，更別說飽讀詩書的環(huán)境里的人理應(yīng)被別人鄙視。我怎么能理解為什么這個聲音選擇與我，南方一個貧窮家庭的次子，而不是別人交流？這個社會嚴酷而陰險，它讓我們無法生存，它斷絕了我們所有的希望。這個社會應(yīng)該消失。

在我閱讀了所有我能接觸的書籍后，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那些許下誓言不再開口說話的人，跳舞跳到精疲力竭的人，住在洞穴里隱士一樣生活的人；那些齋戒的人，發(fā)誓獨身的人，祈禱從不間斷的人，攝入致幻植物與來世的靈魂交談的人，以上帝的名義鞭打自己的人。他們所有的人都有著同樣的目標：他們正在乞求一些東西來填補內(nèi)心的空虛。這些人知道他們?nèi)鄙僖恍〇|西，一些無法在這個世界上找到，至少不是在現(xiàn)在的這個世界能找到的東西。他們是這個社會上最敏感的人，最痛苦，最激進，也是最瘋狂的人。他們是被選中的圣徒和殉道者。我知道當那個時刻來臨，我必須從他們當中選出能同我一起完成使命的人。

Ⅵ

“不要害怕懲罰那些阻止你前往原始天堂的人。

不要擔心人類的正義。

他們的正義是罪人與死者的正義。” 

——伊甸教教義

記得雅各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他尤其喜歡大自然和森林，他只有在戶外才能感到舒適。因此他不可能住在亞特蘭大或是類似的城市里，我決定去佐治亞州的北部找找看。

我拜訪了廣袤的查塔胡奇森林里的每一個小鎮(zhèn)。我日復一日地沿著每一條林間小道去尋找，但依舊一無所獲。我詢問了每一個我遇到過的人是否認識姓席德的人，哪怕是認識叫雅各的人也好。名字叫雅各的人很多，但他們都不姓席德。

我離開了森林，滿身木屑，被不計其數(shù)的昆蟲叮咬，疲憊不堪。我將搜索的范圍繼續(xù)向北延伸，進入了田納西州。我去往每一個酒吧，每一家商店。有時候我還會應(yīng)聘一些工作，售貨員、洗碗工或是加油站服務(wù)員。工作的內(nèi)容對我來說并不重要，我只是需要吃飽，這樣才有力氣去找雅各。

但我還是沒有找到他。

在失望中我發(fā)現(xiàn)，再這么找下去可能也不是辦法，所以我決定先去尋找約翰。我記得他被一個富有的家庭收養(yǎng)，按時間算下來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上過大學了。他同他的大哥正相反，很喜歡城市。繼續(xù)在城郊和森林里尋找約翰是相當離譜的。所以我去往首府亞特蘭大，一個能吸引才思敏捷、雄心勃勃的年輕人實現(xiàn)遠大抱負的地方。

我以前從未踏足過像這樣的大城市，但我不再是一個孩子，而且我的生活中已經(jīng)看到了太多讓我印象深刻的東西。地域背景可能會改變，但人都是一樣的。無論是在羅馬市、佐治亞州、恒河兩岸還是在金字塔之下，有關(guān)謊言和欲望的戲碼都無一例外地在這個世界上演。

我知道在華美的摩天大樓里，那些驕傲的人們夢想著能夠繼續(xù)向高處邁進，并擴大他們對我們的統(tǒng)治，將這些可憐的螻蟻們踩在腳下。他們有時候會變成殘忍自私的孩子，用望遠鏡觀察我們的悲慘生活。他們會用足夠大的放大鏡聚焦陽光燒死我們，這種肆意折磨我們時帶來的快感是任何事情都比不上的。對他們來說，我們不過是一堆統(tǒng)計學上的數(shù)字罷了。不過很快，那些不可一世的高樓將會土崩瓦解，他們的主人也將會葬身于廢墟之中。

我首先要找一份工作還有一個休息的地方，我并沒有別的要求。我既沒有想要物質(zhì)上的滿足也沒有渴望事業(yè)的成功，我只想要找到我的兄弟。

我又一次住進了一棟廢棄的建筑物里，它在等待著那些拿不定主意的城市規(guī)劃者對它的處置。我找到了一份垃圾收集工的工作，并被分配到亞特蘭大的一個高級社區(qū)。我們每天很早就要開始工作。那些有錢人不喜歡看到垃圾車，不想看到那些收拾垃圾的人，也不喜歡垃圾和工人身上的氣味。有時候我會遇到推著垃圾桶出來的居民，那些垃圾桶閃閃發(fā)亮，比我童年時在羅馬市看到的任何一輛汽車都干凈。他們困惑地看著我，就像看一個異類?！盀槭裁催@個人看起來和我很是相像，卻從事如此卑賤的工作？”他們心里想著。他們不喜歡任何有可能擾亂他們生活的事物。但他們不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們擁有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這份工作的時間非常適合我，我可以每天下午在圖書館學習。再加上這些美麗的房子、受人歡迎的林蔭街道和鋪砌平整的公路。就連鳥兒啼叫的聲音似乎都比我童年時在羅馬市聽到的更加悅耳。正如我回憶里的那樣，我童年時的鳥兒是灰色的，它們的叫聲就好像是從抽了一輩子煙的嗓子里發(fā)出來的。

我發(fā)現(xiàn)當人們擁有一切的時候，總會丟棄一些東西。我可以從人們拋棄和珍藏的東西中可以學習到很多知識。我發(fā)現(xiàn)富人不像窮人那樣瞻前顧后。那些最富有的人們，他們在不斷地優(yōu)化著自己的生活習慣，而其他人會模仿他們。從他們捕獲鮭魚的地方到他們購買的衛(wèi)生紙品牌，都會一一效仿。但至少我們從來沒有在垃圾箱里發(fā)現(xiàn)死去的人、無家可歸的人或吸毒者，那些有時會發(fā)生在不太富裕的社區(qū)的事情從沒有在這里發(fā)生過。

我們有時候會兩三個人一起站在垃圾車后面聊天。我的同事們會談?wù)撍麄兊木凭?、他們的性生活和他們的夢想。我和他們談起了圣諭。過了一會，他們厭倦了我的喋喋不休并開始抱怨。我被再一次解雇了。

我必須承認在此之后，我變得有些沮喪。畢竟，那個聲音只出現(xiàn)過一次，況且還是在我很小的時候。這條神秘信息向我們?nèi)浑y兄難弟揭示了屬于我們的非凡使命。無論我是否值得同情，但事實上，我在找兄弟和找工作這兩件事情上都失敗了。盡管我每天都告訴我自己要相信那個聲音，我的疑惑依舊像一條蛇一樣，漸漸地向我的內(nèi)心深處爬行蔓延。

但我沒有放棄，很快我在精神病院找到了工作。這是一座為窮人準備的、破敗的老舊建筑。用來幫助那些沒有保險或工作的人。

這些可憐的傻瓜。

醫(yī)院內(nèi)部的墻壁上的涂料全都剝落了，生銹的床架吱吱作響，而且人手也十分緊缺。但至少厚厚的墻壁很好地將室內(nèi)的哭喊和尖叫與外界隔絕。我們在那兒的工作并不是為了治療，而是為了防止患者影響其他的地方。因此，病人們每天要吃大量各種各樣的藥片來穩(wěn)定病情。那些藥看起來就像一碗兒童谷物早餐，五顏六色，滿滿當當。

我懷疑這里還有為富有的精神病患者準備的高級場所，它配備著修剪整齊的花園、厚厚的地毯和完全隱蔽的私人房間。當然，這些機構(gòu)不會被稱為精神病醫(yī)院，它們應(yīng)該叫做健康中心或療養(yǎng)院。光看名字就知道，那里一定價格不菲。

我不知道醫(yī)生們是否鄙視那些向他們傾訴了精神困擾的窮人，他們是否從情感上和病人成為了真正的一家人，而不是依靠金錢來維系。

令我非常驚訝的是，我發(fā)現(xiàn)住在這的大多數(shù)病人甚至沒有外面的人那么神經(jīng)錯亂。他們只是有一點點的小毛病，他們不太容易保持沉默，無法隱藏自己的怪癖，不愿與世界分享一些自己的秘密。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他們唯一急需解決的問題就是學習禮儀和控制自己的行為。他們的主要病癥是無法接受世界上虛偽的規(guī)則，因此這個社會建立了一個監(jiān)獄，把他們藏了起來。

這里的人都非常敏感，他們幾乎都能感覺到我的與眾不同。有些人被迷住了，另一些人則嚇壞了。他們被生活折磨得精疲力竭，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被打倒。從那時起，我便知道，那些愿意響應(yīng)我的號召的人，只能是那些遭受過痛苦和被拋棄的人。純潔的靈魂會在經(jīng)歷過這個社會發(fā)動的永無休止的戰(zhàn)爭的人中出現(xiàn)，他們中的每個人都已飽經(jīng)摧殘。這些人并不包括這所醫(yī)院里的醫(yī)生。這些醫(yī)生與我們有著天壤之別。他們保護這個社會，充當這個社會的緩沖。他們不會在街上大喊大叫，也不會赤身露體地走到室外。他們絕不會為了向所愛之人表明愛意而殘害自己。他們甚至不會忘記在每一頓晚餐前祈禱，不會不系領(lǐng)帶就去教堂，或者觀看閱兵而不摘下他們的帽子。這樣的他們永遠無法理解我?guī)淼纳裰I。他們永遠都無法得到救贖。